老區有禮

作者:余振緯(Lawrence)

晚上八點多,從醫院探病後下山,倦餓交煎。小巴停在陌生的觀塘舊區,抬頭見有熟悉的連鎖快餐店招牌在遙遙招手,不假思索便走了進去。

店子看來較一般分店細小,人丁疏落;座上的多是老人,隻身「獨食」的居多。離打烊的時間已經不遠,大門旁邊巨大的餐單展示架仍然「滿座」,數十款菜式無一售 罄,証明了今晚的生意有些淡泊。血糖偏低的我,把菜名來來回回看過了幾遍,腦袋依然一片空白。幸好有前面的一位大叔,在收銀台前,大聲精準地朗讀出要點的 菜名,使我又可以不假思索,照跟如儀。「先生,想吃些什麼?」櫃台的小姐問我。「照樣…要一份山楂咕嚕肉套餐,和一份順德煎魚餅…」我答。小姐回 覆我價錢時,那位正在整理單據和錢銀的大叔忽然轉過身來,遞給我數塊小紙片說:「喂,拿去用,不要浪費,可以慳回六塊錢!」我呆了一呆,無意識地伸手接 下,口裡猶豫地漏了句「謝謝」出來,目送著他向取餐處蹣跚走去。回個神來,才知道那是從報紙剪下來的晚餐現金券。

我 一邊思索著遇到的事,一邊走去坐到妻子的身旁。在這個人口偏老、收入偏低的老區,上快餐店消費也許都不是件輕鬆的事;然而,生活的緊促似乎桎梏不住慷慨寬 容的心。大叔和我素未謀面,為何要送我現金券?正是「資源共享」的人本關懷:自己拿到足夠的便好了,多出來的可與別人分享;這種傳統的老思想,恐怕會被只 講個人擁有的現代人所訕笑。再進一步看,大叔實在已修來了一顆慈悲心。他必定體察到人間─至少是區內─的貧苦,從而生起了憐憫;縱使自己並不富裕,仍然積 極襄助。我的外表怎看也不算貧困,可大叔就是一視同人,沒有分別心,讓我這個幸運的老區過客,無端受惠。

此時,擴音器正呼喚著我出去取餐。看著眼前的飯菜,升騰出縷縷的蒸煙,我心裡泛起無比的溫暖。

糖果啟示錄
GAG 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