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歲時

撰文: 悟空

悟空的婆婆92歲了, 新陳代謝慢了, 身體的抵抗力也差了. 去年生濕疹, 生命危在旦夕, 憑著堅強的求生意志, 她硬是撐了過來! 不想年底又摔了一跤, 大腿骨裂了, 躺床上不得動彈. 背部和臀部因而生了褥瘡, 醫生囑咐要每隔兩個小時幫她翻身一次.

蘇北的臘月, 特別陰寒. 踏入她的臥室, 悟空一絲溫暖的感覺也沒有.

婆婆躺在床上, 和她一起居住生活的姨娘正要幫她換尿片. 姨娘個子矮小, 手腳力氣也小, 一個人根本就移動不了婆婆的身體. 中午打電話給姨娘說要去看婆婆時, 她已經聲音哽咽了.

被褥上一股尿臊味. 婆婆的神智是很清醒的, 她一看是悟空來了, 語調有點興奮!

姨娘要悟空幫忙給婆婆換尿片和褥瘡,藥布. 悟空心里略過了一絲尷尬, 畢竟悟空是個男性. 可是想到躺床上的就是悟空的親婆婆, 小時候, 她不知幫悟空洗了多少次澡, 清理過多少大小便. 而今婆婆老了, 悟空從來沒有機會照顧過她, 此刻正是時候好好報答她, 幫她換一次尿片是盡孝道, 又有什麼要尷尬的呢?

被子掀開了, 骨瘦如材的婆婆, 捲縮著. 婆婆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第一次在孫子麵前裸露自己的身體, 她有點怨恨, 有點抱怨. 一向可以自理的大小便, 再也不能自理了, 沮喪又無奈. 那喪失尊嚴的羞辱感, 那連累子孫的悔疚感……百般滋味, 湧在心頭. 婆婆不好意思地說了幾次: 麻煩你們了!

悟空的眼淚差點湧了出來!

92歲, 婆婆不覺得是一種幸福, 反而覺得是個負累?! 看著自己的身體, 一天不如一天, 各方面的技能慢慢在退化, 心理的落差, 度日如年. 這是種年輕時永遠也無法想像的難受!

久病無孝子! 病了的人固然難受, 照顧病人的家人也需要很大的愛心和耐心. 此刻悟空體會到了姨娘電話裡哽咽的緣由!

92歲, 悟空知道自己能夠回來看婆婆的機會屈指可數. 悟空將手慢慢伸進婆婆的被窩, 輕輕幫她按摩, 從頭到腳, 身體只剩下皮包的骨頭. 悟悾感受到婆婆此刻的舒坦和安逸. 她回頭安慰悟空: 別累壞了, 休息一會!

買好吃的給她, 婆婆能夠消化的食物已不多! 帶她到外地遊玩, 婆婆已經不能走動! 此刻, 悟空能夠做的就是幫她放鬆一下身體! 頭一次幫人做30分鐘的按摩,悟空的雙手有點累了. 然而, 這點累, 又怎能夠報答得了婆婆一生的養育之恩?

臨別時, 悟空親了親婆婆的額頭! 跟她說: 婆婆, 要康復啊, 等你身體好了, 再煮你拿手的干巴菜燒肉給我們吃!

92歲, 身體也許不能回复年輕的狀態了, 心情卻是可以繼續被溫暖著的, 這很大程度上又在乎於子孫們是否真的有一顆溫暖的孝心!

2012年伊始, 悟空覺得第一件開心的事就是回家看了一次92歲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