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說話腰不疼 1 – 自由之都
撰文:彈地
7月1號,星期日。
彈地從德國出差回來。大清早,下了機。家裡除了正趕著去放假的印傭姐姐,沒有人。女兒回了深圳的爺爺奶奶家度週末,太太出去工作未回。
這是回歸後的第15個這樣的公眾假期。
扭開電視機,有線電視新聞正播著新一任特首CY Leung在國家主席胡錦濤先生面前宣誓就任香港特別行政區第4任行政長官!
胡主席,一臉的嚴肅,有點像出席告別儀式多於慶賀新特首的就職儀式! CY面具式的招牌笑容,看不出發自內心的真實與感受,讓人有點懷疑和不安! (看來兩位還得要向張堅庭導演再學習一下表演的藝術!英國鐵娘子戴卓爾夫人競選首相時,要找人惡補語調聲綫和說話的技巧!美國史上其中一位最偉大的總統列根是演員出身!即將落任的溫家寳總理也被譽爲中國演帝。這統統說明現代政治是一場show,不懂得表演,做不了偉大的政治人物!)
第一代特首董建華先生原是個殷實商人,沒有政治管治經驗。凴當年江握手的支持,他登上了大位。可是,這幾秒鐘的握手始終是鏡頭前的一種心理表演,終究沒有傳授他如何端好政治這碗飯的硬功夫。 (或許, 如果有人認為握了手,地位就牢不可破,那也太naïve, 太小看了共產黨!)董伯伯勞心苦力,制定了很多願景藍圖,可惜來不及實行就被腳痛趕下了台! (被自殺,被辭職。。。是這幾年國內出口到香港其中一個十分流行的詞彙!讓人感觸的最新例子是被自殺的李旺陽,可悲又可惡!)
第二代特首曾蔭權先生是個典型的香港仔式的公務員精英。英國人統治下的香港,公務員從來就被視為執行機器,不承擔任何政治責任。曾先生吹著口哨忽地被欽點,接了董伯伯的棒,飄飄然一夜閒被成了政治家,可他骨子裏畢竟流著的還是打工仔的血,所以纔用了“做好呢分工”的口號。打工仔最關心的當然是自己的待遇,和可能撈到的灰色油水。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多年的公務員生涯,曾先生真的沒有不安分的政治野心,政治觸覺也幾乎是零,最後才落得要灰溜溜地卸任,也落了個“貪曾”的花名!政治之現實,人未走茶先涼,曾先生冷暖點滴在心頭!
這兩任特首都是北京主動找的,然而,説到底他們也算得上是香港人較為放心和接受的人物, 因爲他們的價值觀和大部分香港人還是相接近的。北京當然知道這層底蘊,故此也不會強迫他們做太違反香港人價值觀以外的任務。 (董伯伯栽在當年的23條裏,其實是掃把頭葉太誤判形勢惹的禍,鬧到50萬人上街遊行,老懵董跟著硬啃了這個死貓!)
第三代的特首梁振英,卻是個矛盾中的選擇,一個充滿爭議的人物。這又切合了香港回歸後15年的歷史處境:北京認為香港已是中國的一部分,河水要和井水混合!港人看著國內的種種,心裏還是有點怕怕。還是想死命地護著井蓋,不讓河水有絲毫的縫隙滲透進來(最近閙得沸沸揚揚的國民教育是一實證)!傳説梁振英是自己請纓,答應當選後執行北京這項負責混合井水河水的政治任務,所以才從唐宮裡挖走了特首寶座。 (易主後越寫越勇的《信報》是這樣報導得的,梁秘密背負四大任務。是真是假?將來歷史自行判斷!)
香港的價值就是井水這奇特的殖民地遺留文化,混了河水就分文不值。當年的李瑞環前政協主席有個生動的故事:客人看中了一把老式舊茶壺,賣茶壺的老頭立刻動手將茶壺裡面的茶垢擦洗乾淨,以為這樣客人就會更滿意!雖知客人回頭一看,哭笑不得,客人看中的原來就是這茶壺裡面塵積的茶垢,茶垢沒了,這破茶壺還能值什麽錢! ? 這傳頌一時的經典,量梁特首是懂的。可是既然他政治上投靠了北京,是北京出手,他才取得了特首這個大位,他就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信報》主筆練乙錚先生說梁是北京的兒皇帝,處境象晉王石敬瑭,真是可圈可點的高見。)唯有全力以赴,將河水潑進井裡來,才叫做知恩圖報。梁特首當選的那刻已運用詭辯的技巧,誘導大眾,接受這河水已是淹到了城邊的現實,“23條是基本法規定香港要立的法,是香港政府的憲制責任。” 大家都在猜,梁上任了,必然會軟硬兼施:這河水,港人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這霸王硬上弓的狼象,箸實嚇怕了一向“精叻”的港人。有“著數”撈,當然來者不拒。這囘是“擺到明搵笨的!” 可憐這趟,“瘟神”是注定了易請難送,未來5到10年,可以想像得到香港會處在政治上的一個人心惶惶的“動盪”的年代。
灣仔會展中心內,儀式舉行得莊嚴肅穆。場外的水碼卻豎得很高,企圖隱蓋幾公里之外維多利亞公園開始聚集的旗海和喧天呼喊的口號聲。“中環門常開”當然看的通透,這些示威的民眾,大多數是文人君子,會動口不動手,眾目睽睽下,胡椒噴霧足以對付有限的暴力。為了迎合主子的面子,高築人牆,收緊示威區,低報人數,隱耳盜鈴,企圖減低外界的震撼!這種狗奴才相,看在隔壁臺灣人的眼裏,不知會否讓人家嗤之以鼻,渾身肉麻。
多年的7.1遊行,成就了香港“示威之都”的美名。每到這樣的慶典日子,市民幾乎一家大小,老少咸宜地參加這歡樂的公民抗爭,內地遊客甚至將它當作旅遊景點,大有嘉年華的味道!
西環(這個地名,歷史開始賦予它新的角色,它默默變成香港的“真正管治權力中心”, 或曰“中聯辦其實就是香港市委書記辦公室”, 也恐怕離事實不遠矣!)現在大概也懊悔當初批准了香港市民回歸後多了這樣一個假期。延用英女皇生辰假期多好,起碼市民和政客們少了個聯想的機會,少了個玩爭對和出氣的目標,不會一年又一年地搞遊行派對來贈興!
示威之都,不只是個世界賦予香港的新名字,它大有開始發揚光大的味道和趨勢。反高鐵,喚醒了對政治冷感的80/90後。反國民教育,讓中學生的“學民思潮”一舉成名。看來,長毛和毓民等可以在不久的將來榮休了! (這裡順便補一筆,彈地求學時期的學聯主席陶君行,上次選舉連區議員的席位也輸掉了,民主之途的艱辛,還需要這幫鬥士多堅持!蛇齋餅粽堡壘之堅固,非一朝可以攻破!)
彈地這一代人大部分的示威經歷源自於1989.
文化大革命時彈地一輩剛出世。 1976年的4.5天安門事件,反對江青,悼念周恩來運動,離得太遠也太陌生。保釣運動嘛, 那時的日本沒有現在那樣明目張膽,沒有今天石原太郎死活要買下小島的瘋狂。鄧小平先生拍著胸部準備著香港的回歸,他一諾千金地答應戴卓爾夫人:香港的股照炒,馬照跑,舞照跳,50年不變。戴卓爾夫人玩了一輩子選舉政治,對政客的承諾清楚知道是怎麼回事,半信半疑間,心神恍惚,跌倒在人民大會堂門口的樓梯上。這一跤也立刻讓香港的中上階層開始移民大逃亡。那時的1997對很多港人來說等同於今天的2012.12.22瑪雅寓言,一個日子,似乎宣示了香港末日即將到來!一國兩制彷彿是個魔咒:對上一輩人來說,這是再一次要他們掀開多年前逃離共黨中國的痛苦瘡疤。對當時少年彈地來說,最感興趣還是蘭桂坊上有一家叫1997的迪士高酒吧,他盼望著什麼時候有機會到那裡見識一下!
1980年5月,羅湖橋彼岸忽然多了個叫深圳的地方!根據大部分香港人的集體回憶,那只是搭火車回鄉探親的一個小小簡陋火車站,搞不清原來“圳”念做“鎮”,反正連一家像樣的士多店也沒有,廁所是布滿蛆蟲的茅房!
後來的一切彷彿都從深圳開始(那時還沒有人聼過浦東這名字)!不久那裡建了全市最高的大樓,國貿!那裡發行了全國的第一張股票!那裡成了社會主義制度下最資本主義的地方,那裡有了夜總會,那裡成了走私的天堂,那裡成了官倒的樂園!
深圳奇跡像一顆重磅炸彈,炸開了全中國閉關多年的圍牆,也為乾枯的思想打開了一扇窗,撒進來一片西方世界金色的陽光。這慢慢引起了舉國的議論:中華人民共和國到底是姓資還是姓社?四個現代化是不是要多加一條:政治現代化?
鄧小平先生成了新的救國之神,胡耀邦前總書記和趙紫陽前總書記成了新的政治偶像,他們給了全國人民乃至全世界新的遐想!然而,中國向來就是個多災多難的民族,任何的成功和獲得都必須付出代價! 1989.6.4就是歷史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給中國寄來的一張血染的賬單!
香港和中國內地始終血濃於水。 1989年6月,8號風球的一個夜晚,老天在哭泣。維園,100萬香港人被坦克壓破了心,喚醒了的良知,從此就沒法淹沒,它一天天地跟現代民主中國和社會進步有了千絲萬縷的關聯,唇亡齒寒,惺惺相惜!
20多年了,6.4也就成了彈地這一代人的情意結。畢業後,大家各散東西,一年一度的聚會,很多人揀在維園燭光晚會見。
再次重溫這段風風雨雨,細味這當中的種種個人經歷和觀察。換一個感恩的心,用一個正面一點的角度看:1989何嘗不是歷史對中國這頭沉睡的巨龍的當頭棒喝,是重重的一巴掌,是要教訓國人,要繼續發展!道路雖然崎嶇,不向前走,國家和民族只能死路一條! 1997對香港其實也是一個契機,而並非一開始就傳說的魔咒! 1997年移民的一群,大多數後來又回流了。
回歸15年,香港街頭,依然馬照跑,股照炒!只是要想繼續跳“茶舞”,就需要跑遠一點,要到東莞才能尋回昔日“大富豪”的紫醉金迷!
西方媒介剛將香港選為最宜居的城市。跑過世界很多地方的彈地,不知是否小農心態作虛,起碼到今天為止,也還是認同香港依然是全世界華人社會裡,最自由最適宜華人居住的地方!
但願梁特首也能有一份懂得珍惜的心,自由之都,來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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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繼續播著新任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女士率領三司十二局各級官員,宣誓就任。 “五司十四局”的強政厲治構思,終究沒有敵得過立法局的“拉布”,新政府一上場就被剃了眼眉!
本來打算,放下行李就去灣仔參加遊行的。只是,長途的飛行和時差緣故,累的實在不行了。
關了電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