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國事天下事

撰文: 悟空

行哲和家人分散在各地, 多謝互聯網的發達, 一家人能夠在網上經常留言, 聊聊家常, 分享生活, 感情倒也不因為距離遙遠而生疏了, 反而能越來越近. 最近, 一家人聊起了一個很多人也會關心的話題.

話說行哲的一個晚輩, 剛出來社會謀事幾年,有一天他感慨地說: 要跟內地人學做人, 跟香港人學做事. 良好的人際關係加上卓越的個人能力, 這樣就能在中國內地混得開了.他分別跟內地和香港的公司打交道了一段時間,有這樣的發現: 由於政治和社會環境等因素的影響, 內地的成功人士都善於鑽營和揣摩人心, 人際關係把握得很好, 做買賣因而無往而不利. 香港人做事效率高, 手段乾淨利索, 決定了的事, 雷厲風行; 只是對國內的複雜的人際關係不善把握, 很多時候, 事情反而被弄得拖拉沉溺, 不能得心應手.

行哲和國內的商人打交道也有20年歷史了, 認同內地人在中國做生意是有很多成功的個案, 只是他們大部分靠政府和官員的關係去發財, 離開了這些特有的關係背景, 很多人就一籌莫展. 所以到現在為止, 也沒有一個國際級的中國公司出現. 外國人做事靠腦筋和實力, 講究創意, 所以這世界才有了電腦,才有了手機. 中國的狀況目前大概正處於資本主義的初級階段, 發達的大部分都是官商或有很強的官方關係背景的人, 個人單靠自己的實力和財力, 根本很難做到那麼大的規模. 大家熟悉的中國電信,中石油等壟斷企業, 都是國有企業, 名副其實的官商.

然而,單靠和官員的關係去發財其實很危險, 內地的商人對此十分明白. 所謂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 當官的一天在台上, 一天就要想辦法多撈錢, 世人因而看到一幅匪夷所思的官場現行記: 上致中央, 下到地方, 大小貪官, 官官相護, 幾乎每個官員背後都有一群“出市代表”, 在商界代爲呼雲弄雨. 商人的目的是求利，他們其實也十分苦悶, 不想趟官場這渾水。然而不拉關係, 寸步難行; 去拉關係, 一旦出事, 就會像摘葡萄一樣, 跟著倒霉. 這樣的例子, 俯拾即是. 近期的公安部部長助理鄭少東和國美老闆黃光裕; 早期的遠華老闆賴昌星和原公安部部長李紀周. 江澤民先生有句名言: 悶聲發大財. 其目的也許在告誡商人和官員, 你們的錢都來歷“灰色”, 賺了錢請不要到處張揚, 否則, 就算給你們賺到了, 必要時也要成倍吐出來.

外商們雖然眼讒國內市場,但也明白有些”錢”不是他們能夠賺的. 因而世人會看到一個扭曲的現象: 在中國市場,外商的生意做不過內地商人.

讀者對此等現象也許會感到無奈, 行哲倒認為不要太悲觀: 相信終有一天中國的營商模式會和國外的接軌, 這是持續發展的必然趨勢, 資源不可能總壟斷在個別人手裡, 官員不可能永遠都做金權商人, 市場要有法規, 要有公平競爭. 這樣的路也許會很長, 也不一定是行哲和晚輩這一兩代人能夠看得到的. 社會在這變革期間, 也許更可能會出現動盪, 人民會有一段時間的痛苦. 這就是當今的中國經濟所潛在的風險, 可是社會要發展就得要交這些學費, 這好比生孩子免不了生產時要忍受陣痛一樣. 外商一早看透其中奧妙, 這是至今為止, 他們寧願將總部設在香港也不設在上海的原因. 香港的經濟發展現在雖然很緩慢, 然而完善的法律制度, 公平的營商環境, 依然為世人推崇, 因為這些正是商人們的投資得到保障的基石!

行哲和家人的話題從“關係”對營商環境的利弊, 轉到了“關係”對日常生活的禍害. 行哲的另一個親人留言: 內地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人情”，也就是“後台”和“關係”，否則什麼事情都辦不成，即便是上學、求醫這些人們生活中必不可避免的事情，都一樣要靠“拉關係走後門”才行。她因為不是那種會拍馬屁的人, 對這樣的社會風氣非常痛恨, 甚至悲觀地認為中國永遠都不會走出“人治社會”，永遠不會做到真正的“法治社會”.

行哲看到她的留言, 深感辛酸: 看醫生求學也要找關係, 這社會真的夠爛! 要知道這些都是人民生存的基本權利,不需要某些人的恩賜與施捨!

回頭又細想, 中國在過去的30年, 物質方面的進步十分顯著, 精神和政治的文明也有了一點改善. 雖然後者的步伐比前者慢了很多, 然而總算是在改善當中, 大方向算是正面的.

當權者這樣解釋, 國情複雜, 經濟發展不平均. 今天世人只看到沿海地區的富裕,以為中國經濟真的能夠跟美國或日本爭一日長短了. 其實中國的實力還是很薄弱, 真的要去比拼, 可謂不堪一擊. 這一點可以從內陸和西部地區的落後發展看得出來, 那里許多人連100圓的人民幣也沒有見過! 對他們來講, 溫飽和經濟發展依然是首要, 精神和政治這些高層次的文明, 好看, 卻解決不了餓肚子的實際問題.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行哲同意這是事實. 中國太大了,方方面面都要照顧周全, 穩穩當當,寧願慢一點, 也不要出大的差錯. 社會風氣和制度的變革, 首當其衝是政治架構的改革, 這裡面首先觸碰的是既得利益者的神經, 他們不會那麼容易放手, 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阻擋. 這正是目前社會面臨的瓶頸地帶, 衝破了它, 就會迎來更大的騰飛.

大家不妨這樣看這個問題: 世界潮流, 浩浩蕩盪, 順之者昌, 逆之者亡, 這些都是當權者十分清楚的. 隨著老一輩政治領袖的淡出, 新一代的政治精英大多數受過西方文明的熏陶, 明白人家社會制度的優越性在那裡, 自由民主等普世價值的意義, 慢慢他們也會主動地或被動地尋著同一方向去發展.

這將會是個漫長的過程, 然而機會和危險並存. 這也正是行哲和晚輩這一兩代人的機緣, 大家現在要做的是積極裝備自己, 等待機會的來臨. 建立正面的心態, 多接觸, 多學習, 敢於嘗試, 敢於面對.

任何社會和制度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問題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用怎樣的心態看問題. 正面的心態, 再灰暗的社會, 也會看到曙光.

行哲在此再次衷心感謝家人在網上引發的討論, 讓大家有機會深入而有意義地做了一次詳細交流. 特記錄部分討論內容, 作為家庭生活的一個側面存照.